疏月横斜

温如故/执笔
历史向架空瓶邪同人/练笔

“犹记识君，迄今四十又三载矣。汝少时，天真无算计，有家国之志；然昔年乌衣郎，一去不复返矣。
熙宁元年冬，是夜，予尝与汝漫步于张院东亭，汝谈及往事，沧桑泪满襟。嗟夫！报国无门矣，尘暗貂裘。君七载戍边，数与契丹战城门外，未有败绩，奈何君王拱手让城池。
元符元年，吾自西北大漠归汴州日，恰逢汝身死疆场，予哀之，七日衣冠似雪。复回头万里，望来时黄沙遍天，萧萧之风冷，潺潺之易水，无端白发生；汝百战戍国而身死，如今无端落得声名裂，实乃君王昏庸奸佞当道！
大风卷来，冢前草又生，如如不动。
而今君已故二十载有余，吾如沧海之枯舟一叶，举目相望，恐再难识故人矣；年复年而月复月，冰雪消融，春去又秋来，昔年与汝把酒东篱下，酣饮相谈三日不绝。然今春意正浓，凭栏生萧瑟；自君故去，每及逢春，拣材而酿酒，年年为君埋之，余粗计坛数，已有二十四五坛矣。
崇宁元年春，予独游黄鹤楼，见远古刻，距今五十余载矣；不知黄鹤断矶头，故人曾到否？如今又添新愁……何哉？江山易改。元丰三年秋，尝与汝同游巴陵，登楼以观唐贤今人诗赋，滕子京又附一《岳阳楼记》于其上，如今以为范文正公之意与欧阳文忠之《醉翁亭记》之意应深入汝心。崇宁二年冬，予来之旧地，暮时日月斑斓，雪覆柳枝，欲买桂花载酒，然时过境迁，予独饮楼上，不似昔日少年游；翌年冬，余往泰山，登日观峰，及暮观刻，僻不当道者，尽漫失。如此时节，不知还能得几年。
近日闲来作赋，大多散漫无章法，不得其要。汝若在，余尚可得二三指点……还想君观后所感，可谓不知其意否？近日多梦，皆为与汝少年往事也，然不知如何记之。
今日提笔时，忆得与汝同游长白山，往西坡途中忽遇大雪，不得而返。数日，复循北坡，会天大雪而封山，道不通，不得已又返，拜别君后，至此不复得见；转眼数年已过，城池大多拱手。今山河飘摇，边疆多为蛮夷所扰，朝廷尚无能将。予于乱世中寻机遇而求生，苟且尚存至今，愧于君，愧于己。且不知他日身死何处也，若死于戍边，则吾尚可谋得心安矣。
于宣和四年元月十一日记，作于汴州。”

夜沉沉，无月，飘细雨。
床前烛光一点，暖炉里烧着新炭，塌上人合衣而眠。摊在桌上的抄本上带着未干的墨痕，自窗隙吹来的风带起一页纸来，纸上依稀写着：

“——老来再看，还记君昔年音容笑貌，汝尝言世人皆生似蜉蝣，然复细想来，忠义情深者，君也；负国而愧对于君者，起灵也。
绍兴八年十一月四日于杭州。”

- 完 -